第113章 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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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走火入魔
祈清和聽重芒說完, 腦海裏嗡嗡作響，心中生亂。
她知道祥瑞一向沒有自保能力，但從沒將這種特性與應知離相聯系, 也從未想過，原來應知離是一只上古祥瑞。
現在回想，分明有很多線索跡象能佐證他的身份。
在初見時他就滿身淤青, 他也說過, 自己不會武, 打鬥一向幫不上忙, 可他輕功卻很好，並非是沒有天賦。
後來，他那樣喜歡她, 有時生她氣了, 經常親她咬她，也只是癢, 從來不疼。
她身上從沒留下過任何傷。
一路走來, 他從沒傷過任何人, 反倒是莫名其妙時常負傷，多半情況下，受傷也從來都瞞著她。
甚至在山海荒澤, 喪失神智的句芒破印而出，應知離非但沒喚醒她，還選擇獨自面對。
祈清和心裏莫名有一個沖動, 她忍不住想見他一面，然後疾言厲色地質問他——
你那時到底在想什麽啊！知不知道沒有我, 句芒會真的殺了你啊！
可他現在沒在她身邊了。
很多問題的答案，其實一早就攤開在了她眼前, 不是沒看到，是被她忽略了。
因為她以前壓根不在乎這些！
祈清和閉了閉眼，竭力保持呼吸平穩，思緒卻更亂。
“那他現在……如何了？”
人類為何會發現他的蹤跡？追他的人又有多少？
“抱歉，我並不知道。”重芒輕嘆一氣，搖搖頭，“不過逃脫追捕於他而言並非難事，雖無力還手，但他生於虛妄，出沒於夜色，要抓他絕非那般輕易。”
祈清和淺淺呼出一氣：“我想辦法去找他。”
頓了頓，她厘清了思路，又道。
“我得知道這世間覬覦他的人有多少，我得知道他如今是否平安，我得找到他。”
不然，我沒法放心。
“夢神不好找。”重芒擡頭看了一眼漸漸陰沈滾雲的天，目光微垂，“春已盡，我幫不上你太多忙。”
“沒事。”祈清和搖搖頭，感激一笑，“多謝師兄來告知我這個消息。”
她強按下心中不安，正欲轉身離開，恍惚間，卻覺地面幾不可察地輕震了一下。
重芒顯然也感知到了這一異象，蹙了蹙眉：“兇獸。”
“大抵又是某處兇獸鬼煞要出世了。”他眉心蹙得更深幾分，嘆氣道，“距離你上次鎮壓兇獸邪祟已逾五百年，該松動的封印，也多半要維持不住了。”
祈清和心中微怔，因為她遽然意識到自己遇見了不可兩全的抉擇。
眼下，是放下責任去找他，還是先處理四海兇獸封印？
“先去重鎮兇獸。”重芒顯然意識到了祈清和此時在猶豫什麽，“我陪你一道去，會快一些。”
祈清和斂眸定了定心神，楞楞地點了下頭。
只見重芒長鳴一聲化作原型，載著她騰空而飛，離開了此地。
她想，將這一處兇獸再度封印後就去找他。
可是，他如今在哪兒啊？
轟隆一聲，積雲再撐不住裹挾的水汽，滂沱大雨傾河而落，越下越大。
“隆隆——”又是一聲雷鳴。
應知離再度醒來時，已經徹底沒什麽時間概念了。
因為他不清楚這已是第幾次失去意識，也不清楚，自己昏了多久，又被關了多久。
他側躺在墨灰冷硬的磚地上，手腳都被拴了鐵鏈，四周森然，陰暗，巨大又冰冷的石墻方方正正立在四周，石墻內有鐵欄，沒有窗，無法判斷時間。
而每塊磚石鐵欄上，都刻印著極其古老強悍的法陣符文，禁錮了他的能力。
玄黑的紋路與環境幾乎融為一體，極難察覺分辨。
哆，哆，哆。
緩慢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不止一個人，混在雨聲裏，仿佛死亡的催促。
吱呀一聲，鐵籠被人推開了一角。
“這只妖，勞馴妖師您費心了。”
蘇宴的聲音響起。
應知離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保持神智清明已是竭盡全力，倒在地上，只能勉強微微擡起眼簾。
眼前，是幾雙華貴精致的衣角長靴。
三個人。
“你們真的抓來一只上古祥瑞？”馴妖師雙目詫異，不可置信，“讓我瞧瞧，這氣息……是夢神啊。”
蘇宴挑眉：“當然，我費盡多年心血籌劃，總不能落個空？”
馴妖師微笑：“少主如今得償所願，您直說，想讓我幹什麽？”
蘇宴大笑：“抓只妖還能有什麽目的？當然是研究下利用價值啊，幾百年前的無患塔舊案不就曾僥幸抓到過他？那時利用它還研制了夢回毒。”
馴妖師沒說多餘的話，他走近了，蹲下身仔細檢查著倒在地上的應知離，而後擡擡手，只見牢中第三人走上前來跪下，手裏捧著一套覆雜繁多的刑具。
應知離身上的白衣徹底洇紅，血已凝固。
馴妖師看了看他手腳上的傷：“你此前將他經脈與骨骼都挑斷，釘了刀刃？”
蘇宴微笑：“是，怕他逃。”
“你那樣是不夠的。”馴妖師從刑具裏又取出一支短刃，寒光森然，“馴妖要做的，首先是讓妖畏懼人類。”
“呲——”
馴妖師出手幹凈利落，徑直將這短刃釘楔進了應知離的肩胛骨。
應知離的紅衣再度浸血。
他悶哼一聲，冷汗混著血淌下，骨肉撕裂的劇烈疼痛讓他面色愈發慘白，利刃在血肉裏翻滾，刮爛一切。
又是一刀打進來。
這次，他脊椎斷裂。
應知離眼前發黑，幾乎要再撐不住意識清醒，疼痛攫取所有感官，在頭顱裏掀起撕心裂肺的慘痛。
喊不出疼，因為沒有絲毫力氣。
連呼吸都是奢侈。
“這樣，才算徹底禁錮他。”
第三刀，剜了肋骨。
應知離徹底扛不住，意識窒息，眼前一陣又一陣發黑，他在沈浮的疼與冷中聽見了自己身體骨骼寸寸斷裂聲，但毫無辦法。
蘇宴神情半分未動：“他的血肉都不值一提，最要緊的，是他的能力。”
再接下來，是一刀又一刀劃進了他的腹部，腿骨，胸骨。
最後，一桶冰水潑下來，刺骨寒涼，侵蝕所有傷口，侵蝕意識。
馴妖師停了手，站起身看向蘇宴：“司夢之能？怎麽獲取？剝了他的皮毛血肉？”
蘇宴嗤笑：“你們當年不是將句芒的所有羽毛都活生生剝了下來？有用嗎？”
他目光玩味地看著倒在血泊裏奄奄一息的夢神，認真道。
“應天而生的神，所身負的權能都不可剝奪，我們就算殺了他也無濟於事。”
馴妖師面色凝重：“蘇少主有何辦法？”
“所以我才請你來啊。”蘇宴神采奕奕，“你們馴妖者不是最擅長操控兇獸？當年以此屠殺驪龍，懷安國覆滅，不都輕而易舉？”
馴妖師沒說話，似乎在思考。
蘇宴笑道：“所以我在想，能不能如法炮制控制祥瑞。”
馴妖師思忖：“那需要先徹底摧毀他的精神意志，就像逼迫人類走火入魔那樣，六親不認全無認知後，才可完全控制他。”
蘇宴坦然：“死不了就行。”
兩人交談著踱步離去。
接下來一段時間，應知離被關在這不見天日的地宮內，以蘇宴為首的人類為了馴服他，動用了不少殘忍手段。
幽閉，虐待，以及日覆一日的折磨。
他們順利取到夢神的血肉，毛發，制成各式各樣的天材地寶，暗中流進四海十洲進行高昂出售。
蘇宴饒有興致地研究他，說實話，他折磨許多妖，所以他不得不欣賞應知離，因為他確鑿無疑是一只精神強大的妖獸，這樣的痛楚居然能硬生生熬著，無論如何都不崩潰。
如果並非生而為祥瑞，他一定是令人畏懼的存在。
幸好他是祥瑞。
數日下來，應知離依舊無動於衷。
所以蘇宴決定進一步以煞氣侵蝕瓦解他的意志。
煞氣。
當年致使句芒成為兇獸的元兇，被用在祥瑞身上，會怎麽樣呢？
煞氣被打進應知離體內的那一刻，他終於再撐不住，慘叫出來。
蝕骨的煞氣無止無休折磨他的身心，他的意識徹底不清醒，渾身滾燙，傷口潰爛裸露，陷入瀕死。
偏偏蘇宴不讓他死，用了不少辦法留著他一口氣。
他日覆一日捱著煞氣侵蝕，意志終於漸漸開始土崩瓦解。
終於，蘇宴沒了再等下去耐心，他決定為這位祥瑞崩潰的神智，添一把火。
“夢神？”蘇宴推開地牢門，心情看起來不錯，“我們來聊聊好嗎？你在這裏這麽多日，一句話都沒說過。”
應知離倒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
蘇宴知道他現在能聽見自己說話，命人擡了把椅子，自顧自坐下後興致勃勃聊起來。
“我知道你很疼，但沒辦法，畢竟你的能力足以扭轉因果命數，沒人不會垂涎。”
“我研究了你的蹤跡這麽多年，大致歸納出了兩種，你聽聽對不對。”
應知離仍是閉目不語，一聲不吭。
“你掌司夢之責，其權能有二，一為映照記憶，以此幻化好夢驅逐噩夢。”蘇宴目光炯炯，認真道，“或許在你的概念裏是驅逐噩夢，但用人類的話說，就是渡化執念。”
血泊裏的人仍舊沒有任何回應。
蘇宴笑了笑，繼續道：“二為連接生死時空，其間細節我所知不多，不過，我知道你常常讓陰陽相隔的人得以在夢裏短暫重逢。”
應知離依舊很安靜，若不是還有呼吸起伏，蘇宴差點以為他真的死了。
“你怎麽不反駁呢？”蘇宴微笑，“你真的只有兩種權能嗎？”
應知離似乎微微擡了一下眼簾。
“你的權能其實還有第三個，對嗎？最不為人所知，但這也是讓我窮追不舍，費盡心機抓你的原因。”蘇宴眼睛閃著貪婪的眸光。
“三為……改變因果命數，讓人所夢成真。”
空氣裏飄著灰與黴，潮濕的環境在石磚上凝成水，滴答滴答，落下來。
“給點反應啊夢神！”蘇宴氣笑了，“你不擔心我將你第三個能力傳出去嗎？蒼靈上仙難道不貪圖你的能力？她知不知道你的能力呢，要不然我現在去問問她？”
一直倒在血裏的應知離忽然睜開了眼簾，看著他。
“天吶我一提蒼靈上仙你就有回應。”蘇宴驚奇，他終於明白了什麽，想起以前種種，忽然大笑，“三清在上，你原來不是將上仙當靠山啊！”
蘇宴簡直覺得不可思議：“我知道你遍觀三千眾生相，居神位司神責，對一切都雲淡風輕，你這樣的人物，居然也動了凡心。”
他的笑聲很響，甚至笑出了淚：“怪不得你會莫名其妙離開夢境，知道嗎？正是因為你跟在上仙身邊在紅塵裏跑來跑去，才讓我找你找得那樣輕而易舉。”
蘇宴笑意盈盈：“而你淪落至此，她又在哪兒呢？”
應知離擡起眼簾看著他，神情異常平靜，他聽著蘇宴的笑聲混在雨聲裏，囂張又得意。
地宮外還在下雨，濕冷的大雨排山倒海壓著天地，讓人忍不住一顫。
雨越來越大，萬鈞雷霆也壓不住人類求道問仙的心，譬如四海最大的暗場交易，正在雨聲的遮掩下，於一棟繁華輝煌的樊樓寶殿內如期舉行。
殿外人頭攢動，不少人三五成群結隊交流，相互攀談交流。
“今日交易行有新的拍賣品？”
“對！是一種可消解執念，防止入魔的神藥，萬金都難求，聽說來了不少勢力，都對此寶志在必得。”
在值守修士的審核下，人們一一魚貫而入。
隨著隊伍前進，只見一位頭戴幕籬的青衫女子走了進來，出示了通行令。
修士核查了她的令牌，沒有任何問題，利落地允了她的入場。
“道友稍等。”
青衫女子腳步一停，站定了，回身看向值守修士。
“道友也是為傳說中的神藥而來？”
值守修士見此女子氣度不凡，實在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青衫女子聽得此話，似乎輕輕笑了，但幕籬垂下的白紗遮了她的面容，看不清神情。
“是，我對此藥，及研究出它的人，都很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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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想，分明有很多線索跡象能佐證他的身份。
在初見時他就滿身淤青, 他也說過, 自己不會武, 打鬥一向幫不上忙, 可他輕功卻很好，並非是沒有天賦。
後來，他那樣喜歡她, 有時生她氣了, 經常親她咬她，也只是癢, 從來不疼。
她身上從沒留下過任何傷。
一路走來, 他從沒傷過任何人, 反倒是莫名其妙時常負傷，多半情況下，受傷也從來都瞞著她。
甚至在山海荒澤, 喪失神智的句芒破印而出，應知離非但沒喚醒她，還選擇獨自面對。
祈清和心裏莫名有一個沖動, 她忍不住想見他一面，然後疾言厲色地質問他——
你那時到底在想什麽啊！知不知道沒有我, 句芒會真的殺了你啊！
可他現在沒在她身邊了。
很多問題的答案，其實一早就攤開在了她眼前, 不是沒看到，是被她忽略了。
因為她以前壓根不在乎這些！
祈清和閉了閉眼，竭力保持呼吸平穩，思緒卻更亂。
“那他現在……如何了？”
人類為何會發現他的蹤跡？追他的人又有多少？
“抱歉，我並不知道。”重芒輕嘆一氣，搖搖頭，“不過逃脫追捕於他而言並非難事，雖無力還手，但他生於虛妄，出沒於夜色，要抓他絕非那般輕易。”
祈清和淺淺呼出一氣：“我想辦法去找他。”
頓了頓，她厘清了思路，又道。
“我得知道這世間覬覦他的人有多少，我得知道他如今是否平安，我得找到他。”
不然，我沒法放心。
“夢神不好找。”重芒擡頭看了一眼漸漸陰沈滾雲的天，目光微垂，“春已盡，我幫不上你太多忙。”
“沒事。”祈清和搖搖頭，感激一笑，“多謝師兄來告知我這個消息。”
她強按下心中不安，正欲轉身離開，恍惚間，卻覺地面幾不可察地輕震了一下。
重芒顯然也感知到了這一異象，蹙了蹙眉：“兇獸。”
“大抵又是某處兇獸鬼煞要出世了。”他眉心蹙得更深幾分，嘆氣道，“距離你上次鎮壓兇獸邪祟已逾五百年，該松動的封印，也多半要維持不住了。”
祈清和心中微怔，因為她遽然意識到自己遇見了不可兩全的抉擇。
眼下，是放下責任去找他，還是先處理四海兇獸封印？
“先去重鎮兇獸。”重芒顯然意識到了祈清和此時在猶豫什麽，“我陪你一道去，會快一些。”
祈清和斂眸定了定心神，楞楞地點了下頭。
只見重芒長鳴一聲化作原型，載著她騰空而飛，離開了此地。
她想，將這一處兇獸再度封印後就去找他。
可是，他如今在哪兒啊？
轟隆一聲，積雲再撐不住裹挾的水汽，滂沱大雨傾河而落，越下越大。
“隆隆——”又是一聲雷鳴。
應知離再度醒來時，已經徹底沒什麽時間概念了。
因為他不清楚這已是第幾次失去意識，也不清楚，自己昏了多久，又被關了多久。
他側躺在墨灰冷硬的磚地上，手腳都被拴了鐵鏈，四周森然，陰暗，巨大又冰冷的石墻方方正正立在四周，石墻內有鐵欄，沒有窗，無法判斷時間。
而每塊磚石鐵欄上，都刻印著極其古老強悍的法陣符文，禁錮了他的能力。
玄黑的紋路與環境幾乎融為一體，極難察覺分辨。
哆，哆，哆。
緩慢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不止一個人，混在雨聲裏，仿佛死亡的催促。
吱呀一聲，鐵籠被人推開了一角。
“這只妖，勞馴妖師您費心了。”
蘇宴的聲音響起。
應知離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保持神智清明已是竭盡全力，倒在地上，只能勉強微微擡起眼簾。
眼前，是幾雙華貴精致的衣角長靴。
三個人。
“你們真的抓來一只上古祥瑞？”馴妖師雙目詫異，不可置信，“讓我瞧瞧，這氣息……是夢神啊。”
蘇宴挑眉：“當然，我費盡多年心血籌劃，總不能落個空？”
馴妖師微笑：“少主如今得償所願，您直說，想讓我幹什麽？”
蘇宴大笑：“抓只妖還能有什麽目的？當然是研究下利用價值啊，幾百年前的無患塔舊案不就曾僥幸抓到過他？那時利用它還研制了夢回毒。”
馴妖師沒說多餘的話，他走近了，蹲下身仔細檢查著倒在地上的應知離，而後擡擡手，只見牢中第三人走上前來跪下，手裏捧著一套覆雜繁多的刑具。
應知離身上的白衣徹底洇紅，血已凝固。
馴妖師看了看他手腳上的傷：“你此前將他經脈與骨骼都挑斷，釘了刀刃？”
蘇宴微笑：“是，怕他逃。”
“你那樣是不夠的。”馴妖師從刑具裏又取出一支短刃，寒光森然，“馴妖要做的，首先是讓妖畏懼人類。”
“呲——”
馴妖師出手幹凈利落，徑直將這短刃釘楔進了應知離的肩胛骨。
應知離的紅衣再度浸血。
他悶哼一聲，冷汗混著血淌下，骨肉撕裂的劇烈疼痛讓他面色愈發慘白，利刃在血肉裏翻滾，刮爛一切。
又是一刀打進來。
這次，他脊椎斷裂。
應知離眼前發黑，幾乎要再撐不住意識清醒，疼痛攫取所有感官，在頭顱裏掀起撕心裂肺的慘痛。
喊不出疼，因為沒有絲毫力氣。
連呼吸都是奢侈。
“這樣，才算徹底禁錮他。”
第三刀，剜了肋骨。
應知離徹底扛不住，意識窒息，眼前一陣又一陣發黑，他在沈浮的疼與冷中聽見了自己身體骨骼寸寸斷裂聲，但毫無辦法。
蘇宴神情半分未動：“他的血肉都不值一提，最要緊的，是他的能力。”
再接下來，是一刀又一刀劃進了他的腹部，腿骨，胸骨。
最後，一桶冰水潑下來，刺骨寒涼，侵蝕所有傷口，侵蝕意識。
馴妖師停了手，站起身看向蘇宴：“司夢之能？怎麽獲取？剝了他的皮毛血肉？”
蘇宴嗤笑：“你們當年不是將句芒的所有羽毛都活生生剝了下來？有用嗎？”
他目光玩味地看著倒在血泊裏奄奄一息的夢神，認真道。
“應天而生的神，所身負的權能都不可剝奪，我們就算殺了他也無濟於事。”
馴妖師面色凝重：“蘇少主有何辦法？”
“所以我才請你來啊。”蘇宴神采奕奕，“你們馴妖者不是最擅長操控兇獸？當年以此屠殺驪龍，懷安國覆滅，不都輕而易舉？”
馴妖師沒說話，似乎在思考。
蘇宴笑道：“所以我在想，能不能如法炮制控制祥瑞。”
馴妖師思忖：“那需要先徹底摧毀他的精神意志，就像逼迫人類走火入魔那樣，六親不認全無認知後，才可完全控制他。”
蘇宴坦然：“死不了就行。”
兩人交談著踱步離去。
接下來一段時間，應知離被關在這不見天日的地宮內，以蘇宴為首的人類為了馴服他，動用了不少殘忍手段。
幽閉，虐待，以及日覆一日的折磨。
他們順利取到夢神的血肉，毛發，制成各式各樣的天材地寶，暗中流進四海十洲進行高昂出售。
蘇宴饒有興致地研究他，說實話，他折磨許多妖，所以他不得不欣賞應知離，因為他確鑿無疑是一只精神強大的妖獸，這樣的痛楚居然能硬生生熬著，無論如何都不崩潰。
如果並非生而為祥瑞，他一定是令人畏懼的存在。
幸好他是祥瑞。
數日下來，應知離依舊無動於衷。
所以蘇宴決定進一步以煞氣侵蝕瓦解他的意志。
煞氣。
當年致使句芒成為兇獸的元兇，被用在祥瑞身上，會怎麽樣呢？
煞氣被打進應知離體內的那一刻，他終於再撐不住，慘叫出來。
蝕骨的煞氣無止無休折磨他的身心，他的意識徹底不清醒，渾身滾燙，傷口潰爛裸露，陷入瀕死。
偏偏蘇宴不讓他死，用了不少辦法留著他一口氣。
他日覆一日捱著煞氣侵蝕，意志終於漸漸開始土崩瓦解。
終於，蘇宴沒了再等下去耐心，他決定為這位祥瑞崩潰的神智，添一把火。
“夢神？”蘇宴推開地牢門，心情看起來不錯，“我們來聊聊好嗎？你在這裏這麽多日，一句話都沒說過。”
應知離倒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
蘇宴知道他現在能聽見自己說話，命人擡了把椅子，自顧自坐下後興致勃勃聊起來。
“我知道你很疼，但沒辦法，畢竟你的能力足以扭轉因果命數，沒人不會垂涎。”
“我研究了你的蹤跡這麽多年，大致歸納出了兩種，你聽聽對不對。”
應知離仍是閉目不語，一聲不吭。
“你掌司夢之責，其權能有二，一為映照記憶，以此幻化好夢驅逐噩夢。”蘇宴目光炯炯，認真道，“或許在你的概念裏是驅逐噩夢，但用人類的話說，就是渡化執念。”
血泊裏的人仍舊沒有任何回應。
蘇宴笑了笑，繼續道：“二為連接生死時空，其間細節我所知不多，不過，我知道你常常讓陰陽相隔的人得以在夢裏短暫重逢。”
應知離依舊很安靜，若不是還有呼吸起伏，蘇宴差點以為他真的死了。
“你怎麽不反駁呢？”蘇宴微笑，“你真的只有兩種權能嗎？”
應知離似乎微微擡了一下眼簾。
“你的權能其實還有第三個，對嗎？最不為人所知，但這也是讓我窮追不舍，費盡心機抓你的原因。”蘇宴眼睛閃著貪婪的眸光。
“三為……改變因果命數，讓人所夢成真。”
空氣裏飄著灰與黴，潮濕的環境在石磚上凝成水，滴答滴答，落下來。
“給點反應啊夢神！”蘇宴氣笑了，“你不擔心我將你第三個能力傳出去嗎？蒼靈上仙難道不貪圖你的能力？她知不知道你的能力呢，要不然我現在去問問她？”
一直倒在血裏的應知離忽然睜開了眼簾，看著他。
“天吶我一提蒼靈上仙你就有回應。”蘇宴驚奇，他終於明白了什麽，想起以前種種，忽然大笑，“三清在上，你原來不是將上仙當靠山啊！”
蘇宴簡直覺得不可思議：“我知道你遍觀三千眾生相，居神位司神責，對一切都雲淡風輕，你這樣的人物，居然也動了凡心。”
他的笑聲很響，甚至笑出了淚：“怪不得你會莫名其妙離開夢境，知道嗎？正是因為你跟在上仙身邊在紅塵裏跑來跑去，才讓我找你找得那樣輕而易舉。”
蘇宴笑意盈盈：“而你淪落至此，她又在哪兒呢？”
應知離擡起眼簾看著他，神情異常平靜，他聽著蘇宴的笑聲混在雨聲裏，囂張又得意。
地宮外還在下雨，濕冷的大雨排山倒海壓著天地，讓人忍不住一顫。
雨越來越大，萬鈞雷霆也壓不住人類求道問仙的心，譬如四海最大的暗場交易，正在雨聲的遮掩下，於一棟繁華輝煌的樊樓寶殿內如期舉行。
殿外人頭攢動，不少人三五成群結隊交流，相互攀談交流。
“今日交易行有新的拍賣品？”
“對！是一種可消解執念，防止入魔的神藥，萬金都難求，聽說來了不少勢力，都對此寶志在必得。”
在值守修士的審核下，人們一一魚貫而入。
隨著隊伍前進，只見一位頭戴幕籬的青衫女子走了進來，出示了通行令。
修士核查了她的令牌，沒有任何問題，利落地允了她的入場。
“道友稍等。”
青衫女子腳步一停，站定了，回身看向值守修士。
“道友也是為傳說中的神藥而來？”
值守修士見此女子氣度不凡，實在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青衫女子聽得此話，似乎輕輕笑了，但幕籬垂下的白紗遮了她的面容，看不清神情。
“是，我對此藥，及研究出它的人，都很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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